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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松下的故事

2008-09-21 16:30 作者:一酸 阅读量:4762 推荐25次 | 我要投稿

雪松下的故事

小城的天亮得比乡村要早,天刚蒙蒙亮,窗外的汽车马达声敲醒了睡梦中的人,刚从乡下过完春节回到了小城还有些不太适应。我揉了揉眼,继续猫在被窝里,打开电视机转到了中央一台,开始听新闻,听着听着又睡着了。

往常都是到了七点半才从床上跳起来,此时离上班时间只有半小时,在这半小时内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刷牙洗脸,然后步行去上班,在途中还到路边的早餐店里买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然后一边走,一边吃,到办公室刚好八点。今天穿完衣服一看,才七点二十分,比往常早了十分钟,因为这十分钟,我步行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从宿舍到单位平时步行要十分钟,途经一个公园和一个丁字路口。在丁字路口旁有棵大雪松,大雪松下面有两张石桌子,平时都有一些退休的老人们在这里下棋,或是一些踩三轮的人乘空闲时间在这里打打牌。夏天在中午时候他们也会在这里纳凉,那些踩三轮车的将三轮车停在雪松下,然后窝在车上打个盹,算是午睡了。在这些人群中,我经常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有些乱,眼神木滞,嘴里还时不时讲着话,自言自语的那种。

当我走到大雪松下面时,他已经坐在那里了,我停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

他的衣服虽旧,但还是被洗得很干净,一双打满补丁的球鞋,让我联想到周星驰在《功夫》里穿过的那双,头发和胡子刚理过不久,推算应该是春节前理的。清瘦的脸庞上,那双木讷的眼睛因为大,所以特别明显。我停步一分钟左右,要不是感觉快迟到了,可能还会继续站下去。

出于好奇,中午我特意买了一份炒面,径直走到大雪松下面。那双麻木的眼神略带着沧桑,眼神始终停留在某个地方。我走过将装有炒面的快餐盒递给他,他没有接的意思,只用那双眼看了我一下,那一刻仿佛被电击的感觉,浑身不自在。我将快餐盒放在他坐身边,然后在离他不远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一个方向,麻木中偶尔流露出一点焦急的期盼。

许久,我看到他脸上略微地浮现了一丝笑意。我朝着他眼睛所望的方向看过去,一位独臂的女人正朝这边走来。右边的空袖在微风的诱惑下飘摇着,那情形和《碧血剑》里阿九一样。女人径直走到他男人身边,从口袋里麻利摸出了一个纸包,塞到男人的手里。我看了那女人一眼,穿着和那位男的差不多,衣服虽旧,但很干净,头发有一大半已经白了。

女人发现了男人身边的那个快餐盒,她拿起来伸到男人面前,那男人看了看快餐盒,对女人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在这期间,他俩没说过一句话。女人顺着男人眼神找到了我,对我笑了笑,然后开口对我说了声:“谢谢!”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到的不止是感激,更多的却是沧桑。

但让我想不到的是,她将快餐盒拿到我面前说:“谢谢你,我们不认识你,不能接受你的东西。”我没接,她就将快餐盒放在我身边,然后走到男人的身边坐下来,哄着男人啃冷馒头。此时,我呆呆地坐在离他们一米多远的地方,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下决定拿起快餐盒走过去。

“大婶,”我不知如何称呼她,大姐应该不行吧,“我没恶意的,我只是好心,看到大叔经常坐在这里发呆,又瘦成这样子,想必是缺吃的,所以……”

男人看了看我手中的快餐盒,又看了看女人,但还是一言不发。但我从男人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想要的念头。这种眼神就是小孩子看到心仪已久的东西时,那种渴望的眼神,这种眼神感觉很亲切、很熟悉。女人可能也读懂了男人眼神,转过身来对我说:“本来说是不能要你的东西的,他现在像个小孩一样,真不懂事。”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买来给他吃的,拿去吧。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我突然想起再给女人打一份快餐来。我飞奔到附近一家快餐店打了一份7元的快餐,今年物价涨得厉害,有大排的快餐也从去年的5元涨到了现在的7元,就连包子也从5角一只涨到了7角一只。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男人吃面吃得很开心,他吃一口,就抬头笑着看女人一眼,女人也开心地对着他笑。我把快餐交到女人手里,“大婶,你也吃点吧。”

她看着我,不知说什么。我硬把快餐交到她手中。她将快餐盒放了石桌上,虽然只有左手,但动作十分麻利,打开快餐盒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大排夹给了男人,男人夹起大排咬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夹回了女人手中的快餐盒里。他们面对面坐在石桌上,吃一口然后看对方一眼,我看着他们两个吃得很开心就离开了。在往回走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一下他们,按他们的年龄来看,他们肯定是一对夫妻。现如今,经常在报纸上,电视里看到某某夫妻因什么原因而闹离婚,更有些社会名人也在其中,但我今天看到的这对夫妻,不能说是恩爱,但至少可以说他们是一对患难夫妻。

下午外出办事,办完事之后,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又经过了丁字街,我径直走到了大雪松下面,女人不在,男人依然坐在那里。因为有了中午的事后,他对我好象没有先前那种陌生感,看到我到他身边,对我笑了笑。我想更多地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就坐到了他身边。

“你好!”这个简单的开场白,在众多场合都能用上。但这一次让我尴尬了,他只对着我傻傻地笑。我知道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东西比较困难,就索性等那女人回来再打听一下。于是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坐在雪松下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车流。看着过往不断的车流,便开始研究起车牌号来了,自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小城的本地车子一下子多了起来,作为旅游城市外地车子多不算是稀奇事,而现在刚过完春节,外地牌照的车子并不多。过往的车子牌照据我大脑统计,“AF”牌照数量最多,但“AFA”和“AFB”的数量也毫不逊色,尤其是“FB”,大家称之为“腐败”。

我研究了会牌照,回过头去看那位男人,我发现他的眼睛盯着我手中的烟。正当我伸手去衣袋掏香烟时,一个路过此地的男人把烟头扔在地上。烟头在离我们一米多远的地方,身边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去,捡起了地上的烟头,放到嘴里猛吸了一口,然后吐了烟圈。我的心被某种东西猛猛地刺了一下,隐隐作痛。我冲上去,夺了他手中的烟头,掐灭扔进了垃圾箱内,回头看到他一脸的无辜。我递给他一支烟,他手颤抖着,他看着我手中伸过去烟,又看了看我,不敢接,可能是我刚才的行为让他感到了害怕。我把烟点着后,再递过去给他,他的手仍然颤抖着,但最终还是接了。他拿着烟坐回了雪松下面,我也继续坐在他身边。

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他抽得很节省,过滤嘴都烧掉了一大节,还没有扔掉的意思,他将剩下的烟头捏在手上玩弄。

“还要吗?”我又从袋里掏出一支烟递过去。

他看了看,不接。嘴唇一动一动地,想说什么,但没发出声来。我拿烟的手停在那里好半天,都有点发酸了。他终于发出声来,“抽过一支了,一天一支。”

一群放学的小学生嬉笑打闹着从大雪松下面走过,我注意到了男人的眼睛看着这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子,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看着他,他看着小孩。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一些东西,那是一种慈祥的目光,是一种伟大的爱,这种东西或许只有当了父亲的人才能读得懂。

因为办公室里还有事要我回去处理,所以我不能再陪他多坐一会了。我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还有十几根的香烟,放在他手上,然后轻轻地拍拍他的手。他张着嘴巴,看着我,我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下班之后,我回家经过大雪松,禁不住又停下脚步朝那边望了望。男人依然坐在那里,女的还没来。远远地看着男人,他眼睛始终朝着中午女人出现的方向,那种期盼宛如小时候在村口等待远行的母亲的回来。我再次好奇地朝他走过去,见到我又出现在他面前,他对着我笑了笑。我和先前一样,在他身边坐下来。

女人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了。女人见到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很礼貌地对我笑了笑。男人因为女人的出现,脸上堆起了笑。和中午一样,女人从口袋里掏了一个馒头给男人。

“大婶,你们每餐都吃馒头吗?”

“有馒头吃已经相当不错了,这馒头不错,甜甜的,一元四个。”

“今天,你们不吃馒头,我请你去那店里吃。”

“唉,你人真好,中午你已经请我们吃过了,现在就算了吧。”

“我请你们吃饭,是有目的的,我想听你们的故事,你们肯定有好多故事。”

女人抬起头看着我,我看到她一脸的皱纹,那分明是岁月留下的故事,同时也看到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我知道为难你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提,我也不想说什么,你既然提了,那说说也无妨。”

“那今天晚上,我就请你们吃一顿饭,你把你们的故事讲给我听,算是交易吧。”

我领着他们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然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他们并排地坐着,我坐在他们对面,“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考虑太多。”

“不用吃什么,我就来一碗混饨吧,给他炒个糖醋里肌吧。”

“只点混饨怎么行呢,再说一碗混饨也吃不饱呀,你再点点别的。”

“十几年没吃过混饨了,小时候最喜欢吃混饨了,那时候家里穷,只有每年赶集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到集镇上才能吃到,端上桌来,热腾腾地冒着气,飘浮在汤上的猪油还有葱花散出诱人香味。”说到这,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我也被她说得直流口水,“尤其是大冷天,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混饨那才叫生活呀。”女人打开了话匣子,坐一边的男人始终看着女人,脸上始终露着笑容。

“我们认识也是因为这混饨,那时他在集镇一个餐饮部里工作,做混饨水饺等小吃。我经常光顾他那里,就熟了。我每次去集镇都会到他那里叫混饨吃,我吃混饨时就喜欢一只一只数着吃,我总发现自己碗里的总比别人碗里的多出几只来。”

“大婶,先不说混饨了,我先把菜点好,我们再一边慢慢地聊吧。”

她坚持不肯再别的,我拗不过她,就自己去了点了几个菜,我除了糖醋里肌外,再点了四个菜,三个荤菜:红烧鱼,宫爆鸡丁和小肠,一个青菜炒香菇,目前社会正流行着一句话:穷吃荤,富吃素,领导干部吃野草。

我重新坐回位置上,开始注意起女人的右边那只空袖管。可能是我的视线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她左手伸过去摸了摸右边的空袖管,然后说,“你是想知道我这手臂的故事吧。”

“唉,我这手臂也不是一生下就没的。十九岁那年,那时农村土地还没承包到户,还是集体化,我跟着大家一起上山出工挣工分,不像现在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在家休息,不论天晴下雨都得出工。那次上山,同去的几个姑娘都分到拔草的事。我为了让自己多干点,好多挣点工分,就一个人到另外一块地里拔了。在拔草的时候,手指头有种被刺的感觉,开始并没在意,再次伸手去拔时,又被刺了一下,这时从草丛里窜出一条米把来长的棋盘蛇,就是那种身上的花纹像棋盘格子一样的蛇。我当时吓晕,大叫着了一声,然后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同来的爷爷听到我的叫声,就飞奔过来。他卷起我衣袖,整条胳膊都发青了。爷爷二话没说,轮起手中的柴刀,将那条发青胳膊给砍了下来。这样总算是用这条胳膊换回了一条命。”

“你爷爷真够狠的,为什么不用绳子之类的东西绑住手臂,然后去医院医治呢?”

“当时情况你是不会了解的,首先我们那时是对被蛇咬过后的处理方法知道的不多,再说从山上回到村里要半天时间,再从村里到集镇上又花上半天时间,来不及的,那时交通没现在这样发达,到集镇上去还得靠两条腿来走。加上我自己不懂的,被蛇咬了两口还跑了一段路。这不能怪我爷爷。”

“没了手臂之后,我整人都变了,变得不爱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那时我也想过寻死,但爷爷对我说,想死还不容易,当初不砍了你的手臂就行了。人活着不是给别人看的,少一条胳膊又怎么啦,如果少一条胳膊还能自己养活自己的话那也叫有出息呀。这些年来,我虽然活得不是很好,但至少我活下来了,而且是靠自己活下来的。听了爷爷的话后,我开始重新出门干活了,渐渐地左手也使用得灵活起来了,学会用一只左手干活,洗衣,吃饭。集体化的时候,大队里还经常照顾我,让我干一些轻活,比如晒稻子的时候让我赶赶鸡赶赶鸟什么的。后来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是正劳动力了,爷爷已经老得干不了重话了,加上身体不太好,只有管管菜园子,妈妈只能操持着家务活,弟弟还在读书。我成为了家庭的负担,家里的事帮了什么忙。偶尔一次,我去了集镇,自从少了手臂后,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集镇,集镇发生了一些变化,在街边上搭起了几个简易的木板棚。听他们说现在政策宽了,只要条件允许都可以开店,当我经过其中一个板棚店时,我朝里面看了一眼,是一个做小吃的,几张小方桌,最里面是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摆着各式的炊具。灶台边站着一个男人,应该是老板吧,他一直对着我笑,我觉得他好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未了,他对着我说:小姑娘,好久不见你来吃混饨了。这时我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小吃部里做混饨的。就是他啦。”她指着身边的男人。

“你怎么也学我们单干呢?我问他,他笑着说,是呀,自己出来干省心点,不拿那么几个工资也是一样的。我朝他走去时,右边的空袖管也跟着飘了起来,他看到了,惊讶地问我,你的手臂怎么啦?然后我把被蛇咬的事告诉了他。他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发出叹气声来。未了,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想不到的决定,你来帮我洗菜洗碗吧,我正缺一个帮手呢。我说,可是我不能帮上什么大忙呀,干活快不了的。他又对我说,不要紧的,空的时候我来洗,忙的时候你再来帮一把,能帮一下我也省好多事。就我们聊天期间,他将一碗热腾腾的混饨端到了我面前。我看着他那真诚的眼睛,眼泪就忍不住了,嘀嘀嗒嗒地落在了那碗混饨里。他在我身边坐下,伸出手来摸着我右边那空空的袖管,我看到他眼里的泪水都快出来了。

“这样我就留下来了,那时的集镇很小,人口不多,哪家有什么事,一天时间就能传遍整个镇。他收留我做帮手的事,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更有流言蜚语。反对的人主要来自他的家人和亲戚。他母亲经常跑到板棚店里来骂我是狐狸精,每次都被他挡回去。我当时迫于众人的压力想回到村里去,他就是不同意,死活让我留下来,他还在板棚店里给我铺了张床,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晚上打烊后他就回去。那时,不像现在夜生活这么丰富,连电视都看不上的。他家人为了赶走我,特意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位漂亮的姑娘,那位姑娘的漂亮在镇上是很有名的,而且也是居民户。当时你可能也知道,居民户和农村户是相差很多的,一个天一个地呀。我当时只不过是一位少了条胳膊的农村里姑娘。他们快结婚时,我就被这位未来的老板娘赶了出来。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他未婚妻的决定。我在他那里呆了半年后,仍然回到了自己的村里。爷爷因年事已高,不久也离开了我。但我始终记得爷爷跟我说的那些话,要自己养活自己。那几年我春天上山采厥菜、小竹笋,秋天上山摘猕猴桃、野菊花。然后拿到镇上买,换几个钱回来当作家用。每次去集镇都想去看看他,但又找不到借口,只能远远地看,哪怕只看到他的背影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后来他那漂亮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很可爱,我远远地看到过,像极他了。我想,那段时间是他这一生最开心的时间了吧,经常远远地听到他的笑声。但好景不长,他儿子不知得了一种什么怪病,自从发现后一个星期就没了,没过多久他那位漂亮的妻子卷走了他所有的积蓄跟镇上另一位男人跑了。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就彻底地将他打垮了。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整天就靠打吊针过日子,很多人都说他也活不长了。我听说这事后,什么也没想,就来到他家照顾他。我每天在他耳边讲一些话来安慰他,就像他当时安慰我一样。他的家人因为这些事后也很少管他了,我来了也不再赶我走了。他父母还经常来看他,但从来不跟我说一句话。他就躺在他的板棚店里。我每天给他翻身,给他擦身子。吃的东西都是他父母送来的。大半年后,他终于醒了。但他只认得我一个人,连他的父母都不认识了。就像现在一样,像一个小孩。从此我到哪里他就跟我到哪里,在没人的时候他经常跟我说他想一个人,是他儿子,夜里他经常做梦,叫他儿子的名字。”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唯一的一只手背去擦眼睛,我递给她几张纸巾,她没接,“都几十年了,从来都是用手背来擦的,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我不知说什么来话来安慰她,或许她和他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像我这样能耐心听她述说的听众。

“再后来,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都相继老去了,政府为了集镇的美观,也将原来的板棚店全给拆了。他原来房子被他姐姐拿去了,说是他父母的遗产,他没孝敬过父母,房子就没他的份了。我也不知怎么给他争,也不知以什么身份给他身,我在他姐姐眼里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我家里是有房子给我住的,但我弟弟自己的条件也不算好,养我一个还行,现在他跟着我,我怕给弟弟增加负担,所以就带到县城了。县城比下面好点,赚钱的机会也多点,就算是捡点小瓶子也比下面镇里多些。夏天的时候我一天能捡上百个瓶子呢,现在这种天气不行,一天还捡不了十个。他现在有时还会帮我去捡点废纸回来。快过年了我就带他回去我弟弟那里住上几天,政府还每年都给我发几百块的补助。那些补助,我给我弟弟一些,要他帮我保管,为我们料理后事用,人啦,说不定哪天没就没的。他的我就不知道有没有了,他姐姐呀,自从他跟了我以后就从来没来看过他。哎,他比我更命苦,至少我弟弟还会照顾我。听弟弟说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去镇上的福利院住了。”

“他有你照顾呀。”我插了一句。

“他现在像个小孩,不需要我照顾的,只是他现在只认我,只跟我,他有话也只有跟我说,不过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

“除了他说,他想儿子,还有别的吗?”

“有,不过全是些过去的话。”她若有所思,有些犹豫不决,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

“不要紧的,你就当我是你弟弟吧。”

“他经常摸着我这只空袖管说,少了条胳膊算什么,等我赚够了钱就娶你。这是他当时说给我听,但他还是迫于家庭的压力没能实现。”

正说着,菜都上齐了。男人见到菜上来时就伸手去拿了,被女右手挡了回去,然后塞给他一双筷子,“这不是自己家里,要用筷子。”男人看着女人,一脸的委屈,很不情愿地拿起筷子。她说的没错,他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

男人很喜欢吃糖醋里肌,一整盘都是他一个人吃掉的。其他的菜他们动得很少。

女人的混饨上来时,男人见了后,两眼立即精神了起来,他小心地俯下身去,将嘴凑到冒着热气的混饨碗边上,我还以为他要喝混饨汤泥。但只见他小心奕奕地吹了起来,吹一会儿又把碗小心地转一角度继续再吹。然后很抬起头来开心地看着女人,然后女人很会意地尝了一口。正如女人所说的一样,她喜欢数着吃混饨。吃完一只后,脸带微笑地看着男人。男人再用袖子为女人擦去嘴角上的一点油水。这样的镜头我也曾在哪里见过,是在梦境中还是影视剧中,想不起来了,但在现实中见了还真有点让我不敢相信。

女人将混饨吃完了,又喝了一大半的汤,长叹了一口气,“怪了,今天的混饨怎么是十五只,以前都是十只的。”

“是我叫他们多放几只。”我有点得意地对她说着。

简单地吃完了晚餐,从小饭店里出来,我和他俩就分开了。看着他们相互挽扶着走在人群中,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在现实中他们走在人群中是这样地不起眼,他不过给她一个美好愿望,她却挽扶他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这时我突然想起希腊神话里的美神维那斯像,那是一尊断臂的雕像,美学家曾发生过激烈地争论,这是一种用残缺弥补的完美,还完美中的遗憾,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残缺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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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松下的故事》的评论 (共 1 条)

    • 黑色星期五:似乎 少林足球 那部里面 周星驰穿的是破球鞋吧?
    • 泥人:终于又看到一酸的好文章了,文章很长,但很耐看,仔细地阅读完毕,很感动,对文中的三人表示敬佩。 另外前段时间,听铭儿说你遇到了一些麻烦,不知道有没有妥善解决。
    • 小雨:感人至深,可读性很强,推荐一下
    • 小雨:写得这么好,怎么没人顶呢?!!!!
    • Guest:呵呵!是不错……
    • 小雨:我再顶!!!!!!!!!!!!!!
    • 苦咖啡::peifu你早就该把这篇传上来了,我最喜欢这篇了.加油,克服困难继续出更精彩的.
    • 一酸:我把房子卖掉了,替朋友先把钱还上了,还剩下一点,作为首付然后向公积金贷了款,又买了房子,谢谢关心我的朋友。
    • 天罡キ给你的爱:写的不错,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