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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层(六)

2007-11-21 14:50 作者:一酸 阅读量:3085 推荐4次 | 我要投稿

“梦的影子”

下半年就高三了,暑假期间学校里要补一个月课。两个月的暑假就这样被锯成了两段,第一段只有一个多星期,这期间还包括了三天高考。

肖玮杰在家的头两天,呆在家里看了点书。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累,便想出去走一下,去散散心。第三天,肖玮杰骑了自行车就向乡所在地的集市飞奔而去。

他时而将自行车踩得飞快,耳畔只听见风声呼啸,沿途的风景飞速地往后退,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时而又将慢慢地骑着,微风扑面吹来,带着清清的稻香,让人陶醉。

很快就到了集镇,街上空荡荡地,因为是暑期,偶尔还能看到几个人走过,这些都是学生,这边菜市场里不断地传出吆喝声,“新鲜的田螺要吗?”。以前,这里人是比较多的,特别是在一些节日期间,人山人海,想挪动几步都很困难。这里曾是本西县重工业集中区,像造纸厂、钢铁厂都集中在此地,自从九十年代开始这里经济每况愈下,就说钢铁厂吧,这既没了铁矿,也没有优质煤,铁矿是从外地运来的,用电代替了燃料,这种没有一点资源优势的产业,在企业自负盈亏的今天只能是倒闭,加上那一套老得不能再老的管理机制和机械设备,想提高生产力,想提高产量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曾嚣张一时的企业,在现实面前,倒闭的倒闭,搬迁的搬迁,剩下的只有一些具有本地资源优势的企业。这样,街上的人也一天一天地少了。

肖玮杰毫无目的地骑着自行车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又从另一条街转到这条街。最后钻进一家书店,想找几本书看看。

当他踏进书店时,一个穿白色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觉得这身影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样地熟悉。他来不及细想,一转身,那白色身影已消失在人群中了。他向前跑了几步,仍没有看到。是她,一定是她,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他站在街上来回地扫了几圈,又走进了书店。脑海中又浮现了初中毕业那天早上的一幕,晨曦辉映着白色身影,微风掠起的长发,那梦一般的境界,这两年来他始终认为这是一场梦,一场已做了两年的梦。两年后的今天,他又感觉到这是真的,那人刚才还在他眼前出现过。但仍是毫无头绪。在书店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书,便走了出来。

夏天的气候说变就变,刚才来时还是晴天,很好的太阳,刚在书店里呆了还不到十分钟,再走到街上时,天气已大变,几阵风将街上的灰尘吹得四处飞扬,街上的人四处乱窜,大声叫喊着。乌云已将整个天空盖住了,闪电不断地划破乌云,紧跟着就是几声炸雷。“糟了,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伞。干脆再玩一会儿吧,等雨过后再回家。”

雨不停地下着,肖玮杰站在街道旁的一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雨,雨点打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大泡,然后又破裂,雨水很快汇成了一股一股,冲洗着街道上的污物。肖玮杰抬头向天空看了几眼,雨丝毫没有停的迹象,眼前只有灰蒙蒙地一片,不知什么时候雨才停。

过了好一会儿,雨渐渐地小了,肖玮杰将自行车停在一边,独自走到刚被雨水冲过的街道上,此时街道已经很干净了。细小的雨点打在他身上,头上,凝成一股股从脸颊上地流下,“好久没有在雨中散步了。”

“今天是七号吧,今年高考的人真有福气,这一场雨把燥热全都赶跑了。”肖玮杰自言自语说着。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雨停了,他奇怪地抬着一看,一把粉红色的雨伞正罩在他头上那方空间,“谢谢!”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

就在肖玮杰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空气凝固了,时间也停止了。

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呆呆着望着对方,仿佛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从远古的年代慢慢地飘进了他的思绪中,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耳边只听到雨的声音。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对视着站在街道中间,在一把粉红色的雨伞下,渐渐地双方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微笑。此时又一轮大雨下了起来。

“你好吗?”许久,肖玮杰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好,你呢?”

“差不多吧。”

“前面在书店门口,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我也是。”

两人又沉默了,耳边只听见雨的声音。好一会儿,肖玮杰低下了头,看着地面。他想笑,他想起了两年前那个早晨,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如今却轮到他了。

“我俩怎么了,傻傻地站在雨中。找个地方避下雨。”肖玮杰已发现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俩了。两人走到一家商店门口停了脚。

肖玮杰又偷偷地瞥了她一眼,白色的短袖衬衣,刘海儿剪得很平整,她一点儿也没变。

“你一点儿也没变。”肖玮杰拼命地想打破这沉默的场面,于是随便说了一句话。

“你比以前瘦了。”

肖玮杰笑了笑,又不知说什么了,两年没见面了,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听说你在三中成绩不错。听一中那些同学说,今年县里物理、化学知识竞赛,你得了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

“好象是吧。你怎么这么清楚,我自己都没有这么清楚,只听班主任提了一句。”

“今天是七号,明年的今天有把握吗?”

“不敢打包票。我会努力的。”

“加油吧,会成功的。”

“谢谢!不好意思,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师范。”

“噢,灵魂的工程师,挺好的。”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一时又不知讲些什么了。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优雅的旋律从对面书店来传来。历历往事浮现在眼前,此景此歌,对李若霞来说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这歌真好听!”李若霞不由地说了声。

“不错,是什么歌?”

“Carpenters的《yesterday once move》。”

“yesterday once move,”肖玮杰念了几遍,心中在琢磨着应该怎样将它翻译成中文,是“昨日移动”还是“昨日感触”,可能“昨日感触”比较妥,一想到昨日感触,那一幕又重现脑海中,便说了句,“歌名也挺好的。”

李若霞看到肖玮杰脸上露出了喜色,猜到他可能也在想同一件事,便有意将话题转向别处,“今天来这里有事吗?”

“没别的事,在家呆烦了,出来散散心。你呢?”

“我妹要我给她买几本参考书。”

“我是说在书店门口就看到了你,可一转眼就不见了。我还以为看花眼了。”

李若霞对肖玮杰笑了笑,“有件事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

“什么事?这么神奇。”

“你为什么在中考时,有几道题为什么会做而不做?”

这句话又打开了肖玮杰心中那伤心的往事,他无法讲清楚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做,如果那几道做了,那后果又会怎样,人生总是在人的一念之间而千差万别。当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对现实不满,而采取的一种对抗形式,而这种对抗形式对他自己来说却没有一点好处。现在李若霞又提起这件事来,他已无法用当时所想的来进行解释了。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幼稚,肯定没有人会相信的,包括他自己。

“你好记性,我自己差点儿把这事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时冲动吧。”他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答案了。

李若霞知道这不是他真正的答案,这里面他肯定有些事不好意思说,“我并不想得到准确的答案,只是随便问问。有些事不说反而更完美,就像维那斯的那断臂,给人一种另类的美,又像武则天的无字碑,不用说什么,只在她自己,在世间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一块空白,让人们自己去填满,这样在每个人心中有一块无字碑。而那块真正的无字碑,也同样让不朽的时间细细地去思索,去品味。如果今天我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谜底揭开了,也就没有生命力了。”

肖玮杰听着李若霞的这席话,他惊奇地朝她看了看。

“雨停了,我要回家了。到我家坐会儿。”李若霞向街上看了看说道。

“不必了,我送送你吧。”

李若霞家就在乡政府所在地的对岸,中间隔着的水域是建五十年代建发电站水库形成的。肖玮杰和李若霞沿着南边的一条小路离开了集市,来到了去往李若霞家的村渡口。这是一个最简单的渡口,只有几根栓船的木桩。不巧渡船还没有过来。

站在渡口边的岸上,肖玮杰离李若霞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两人没有说什么,就像两尊木雕立在那儿。肖玮杰望着眼前这片水面,千米开外一只小船正向这边驶来,他捡起一块石头朝飘去,水面上立即荡起一串波痕,一圈圈慢慢地扩散扩散,最后消失,但新的波痕又不断地产生。这不就是人生吗?他在对自己说,老一辈的人慢慢地变老,最后死去,新的人又不断地出现,周而复始。这时他想起初中的最后一天的事来了,他不敢相信身边就在站着那位第一次让你有一种异样冲动的人。两年了,那个身影经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想伸手去抓住她,醒来却只有一天多似一天的练习题和没完没了的考试。初中的三年默默无闻的三年,一页一页地展现在他脑海中,匆匆来,匆匆去,匆匆地留下多少孤独的问号。不知为什么也留下那一份惦记,那样令他留恋,那是什么,他讲不清楚,可能就是那个身影吧。两年啦,而眼前,这场梦出乎意料地让这场雨给浇醒了。

雨又下了起来,渐渐地大了,沉溺于往事中的肖玮杰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些。那把粉红色的雨伞的一半又罩住了肖玮杰的上空。他转头去对李若霞笑了笑,过了一会又说,“这里架座桥,不是方便多了吗?”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故意把话题引开了。

“想过了,没有钱,从这边到那边最近处也有五百米。你说建一座桥需要多少钱?”说着朝前方一个山坡指去。

“……”

船到岸了,雨也奇迹般地停了。

李若霞跳上了船,“到我家去坐会儿吧,很快就到的。”

“不了。”肖玮杰站在岸上对李若霞笑了笑。

李若霞抬头看了看天空,雨随时都可能下,又看了看站在岸上的肖玮杰,“嗨!雨还要下,这伞你拿着吧。”说完将手中那把粉红色的雨伞抛给肖玮杰,“回去吧!”

肖玮杰接过雨伞后依旧站在那儿对着李若霞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船启航了,渐渐地离岸而去。肖玮杰仍站在那儿,看着船慢慢地远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看了看手中的雨伞又看了看渐渐远去船只。

一场大雨又下了起来,模糊了肖玮杰的视线,船已消失在雨中了,他仍然一动不动在站在那儿,没有打开雨伞。梦,两年的梦做完了,该是拉幕的时候了。他望着对岸,两眼更加模糊了……

肖玮杰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离开那渡口的,等他回到家时,已是下午三点钟了。他悄悄地回到自己的那个小天地,将那把雨伞晾干后,用报纸包好,放进了床底下一个纸盒里。干完这些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想不到那个缠着他两年的梦,今天在一场雨中意外地又重现了。

他经不住又拿出那把雨伞仔细地打量起来,他突然想起了曾与丁华靖讲的一些歪理:任何物体在光线都有影子,影子是虚的东西的代名词,实的东西与虚的东西有影子相连,那么实的东西也自然成了虚的东西的影子。这是他向丁华靖介绍在学习中如何用逆向思维时,所举的一个歪例子。现在想起这件事来,是因为他想起一个很有诗意的名词――“梦的影子”。他再次将雨伞包好,然后用毛笔在上面写了“梦的影子”四个字。此刻在脑海中又想起了《yesterday once move》那美妙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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