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天堂”第五部分
二十一
咖啡端来了,方盘改换成了圆盘,半朵花杯换成了满天星的仿骨瓷,他这才想起来,这家咖啡厅他是来过的。
最初,他很忠实于自己的婚姻,毕竟,一切都是妻子所给予的,现成的房子、现成的钞票、现成的社会地位,仿佛一切从他妻子降生的那一刻起都为他齐齐整整地准备好了,最初,他之所以还能让他的生命和他妻子的生命多多少少地擦出一些火花,好像就是因为那些,那时,他确实误以为那是爱情,但踏进婚姻的红地毯之后还不到二个月,他就晓得了,那不是爱情,而是感激,那期间,他非常孤独,难以排解的寂寞,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到过阿惠,没人的时候,他一个人独斟独饮,有人的时候,他不得不表现出知足又满足的样子,别人羡慕他,说他找到了好归宿,他也总是乐呵呵地说自己确实是个有福之人,尤其是他叔叔,总拿出一副功臣帅统的样子对他说:“我这智商!”他觉得他叔叔的智商确实没问题,但他叔叔的情商却不得不让他怀疑,因为,他要找的是人,而不是物质和金钱,而他叔叔看到想到和做到的,用在生意场上再合适不过,用在个人的爱情和婚姻里,却绝对绝对地不符合逻辑,由此,他为他叔叔下了一个被他确定无误的准确定义,那就是——智商高的可恨、情商低的可怜。
二十二
他遇到他的妻子,是在一次葬礼上。
他妻子,穿着一双粉红色的皮凉鞋,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又站起地不知如何是好,他以为是她哪里不舒服,便主动地询问了一下,他妻子说,出来时因为太着急了,竟穿着一双颜色鲜艳的鞋子。
他见了,觉得那鞋确实与葬礼不搭调,便问了句你穿多大的鞋就离开了,他知道那附近有一家小鞋店,因为太早,鞋店还没开业,他只好费劲地敲开店主的门。
“给,换上吧,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当他把一双黑色的绒布鞋交到他妻子的手上,他看到他妻子的眼里立刻浸润出一层薄亮亮的泪花,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女人的含泪的面容。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隐隐约约地知道,女人是需要男人疼的,只可惜,他将妻子娶到他妻子为他准备好的家里后,却没能真正意义上的疼爱过一次。
可是,他妻子仿佛从决定嫁给他的那天起就根本不需疼爱般地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整日发号各种指令和命令,有钱又有势的陪嫁就像一道永远无法攻克的钢铁防线,让他充满恐惧又无可奈何。
他的自尊,在他可以自食其力后,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溃败,直到有一天,他被继续提升后,他发现了熙美,并和熙美相爱了,一直爱到难分难舍时他才糊里糊涂地想起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
“我离婚好了!”他对熙美说。
熙美不允许。
“你不爱我吗?”他不明白了,肯将自己的一切都付出的熙美,怎么会拒绝他的想法。
“我不想伤害你妻子!”熙美说。
“为什么?”他实在不理解。
“因为,我欠她的太多!”那一刻,他紧紧地抱住熙美,泪流满面。
他开始着手准备离婚,而熙美却离开了他,仿佛是永远离别一般,他发怒了,他咆哮着对熙美说如果你离开我就永远不要和我来往。
熙美什么也没说地走掉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养成了一个古怪的习惯,对某一个人,无论是男还是女,只要自己不满意,就立刻从手机里删掉对方的电话号码。
熙美的电话号码就是那样从他的手机里永远地消失了。
他不知道熙美在那座三面环海一面连山的海滨城市里,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他或是思念他,他更不知道熙美是不是真如公司里的一位同事说起的那样,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了,他只知道,为了有一天熙美还可以回来找他,他抱定了今生绝不更换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地址的决心,很多时候,他都寄希望于,在某一天的清晨或是某一个黑夜,电话或是邮箱里,会再一次地出现那个在他生命中牢牢地刻下过印记的女人,可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熙美却没有打来一个电话,更没有发来一封电子邮件,都说女人最钟情生命中的第一个男子,这话好像不对,但即便是对,在熙美的身上也仿佛没有任何体现;还有的人说,男人最钟情于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女人,这话好像也不适合他,因为,他生命中最后认识的女人是陆环环,但对陆环环,他除了具有无休止的征服欲和报复心理外,居然没有任何情感的掺杂。
二十三
他和他妻子进行了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在一个细雨纷飞的初秋,叔叔的一位同事知道了他给他妻子买的那双黑色绒鞋后,十二分热情又主动地为他和他妻子牵线搭桥,他细心地发现,第一次见面,他的妻子就穿着那双黑色绒鞋。
“那鞋很便宜的。”他已经忘记了是几元钱买来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话让他听了很受用,但也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要知道,那是鞋堆里最便宜的一双,他实在是明了,他的命运,之所以不能任由自己摆布,就是因为钱的问题,尽管他也喜欢虚伪,但在内心里,他不能不真实。
“这鞋扔了吧,我重给你买一双。”在他和他妻子徜徉在清泉公园的河岸,没话找话时,他说,他的妻子听了,刚要说什么,却不小心,踩到岸边一条不易被发现的暗沟里,待妻的脚蹦跳出来后,整个鞋面已经被污水泡得像两只迅速长大的胖头鱼。
“你等等,我再给你买一双去。”他想起了自己上衣兜里刚刚拿到手还没超过四个小时的全月工资。
“这鞋不要了。”当他把鞋买回来,眼见着他的妻子将鞋换上后,他顺手将那双绒鞋给扔到了绿篱的后面。
和妻结婚的那天,妻死活要穿他买的那双鞋,这让他很反感,明摆着的怪人一个,炫富的时候,刚买了三个月的电视说换就换,应季的时装,还没等上身,天象就变得不能再穿一次,尤其是面对他的成绩,妻总要在话语之前,加上一句如果没有我的话,仿佛,她是他的救世观音和慈悲菩萨,每到这时,他就一次次地谋划着怎样背叛他的婚姻。
他爱上了熙美,又邂逅了阿惠,并认识了真妮儿,以及那些偶有接触,但随即就又记不得的一些女人。
都一个味儿。
他看透了这个世界。
二十四
电话响了,是阿惠打来的,尽管他刚刚将阿惠的电话号码给删除了,但阿惠的声音他还是一下子就能够听得出来的。
“很久没给你打电话了,也不知道你现在过的怎样。”阿惠的声音依然怯怯的,他顶讨厌阿惠这个样子,跟他在一起时,撇不下扔不下的总是进退维谷,不理她吧,她就现出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理她吧,又拿捏的以为回到了从前,尤其是阿惠所说的“很久”充其量也不过是十几天的工夫,这种女人,最好是让她守寡或是守活寡,不然,她永远不懂得不温不火的情感,让人多么难耐。
“我在谈生意,改天再说吧!”他尽量将声音压低,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也有些怯怯的,对阿惠,尽管在内心里他早就抛扔的无影无踪,但他还是不忍心让自己做得太过分。
“那好吧。”阿惠的声音里带着不太情愿的无奈,他知道,阿惠不过是用这样的电话来试探他,阿惠想知道他心里还有没有她。
电话又响了。
他懒得接,一定又是阿惠,阿惠这个人,再也回不去当初了,如果自己的现在还一如当年,想她阿惠,再怎么喜欢自己,也是断然不会理会自己的,这样一想,他心中顿生一种怨怒。
可是,电话还是响个不停,拿起一看,竟是风团。
风团是他所要好的女人里年龄最小的一个,或许,用女孩说风团是再准确不过的了,刚刚见到风团时,他以为风团是个孩子,但风团说她早就满十八岁了。说实在的,他对风团这么小的女孩儿实在不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年龄太小,另一方面风团总在他面前说孩子话,比如,他们通电话时他问风团在忙什么,风团说她在帮朋友叠千纸鹤,他听了,立刻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见面后,他说,生意上的事他们可以继续往来,但私人交易,最好从此了断,可风团不干,风团用她白玉膏一样的手指,不停地摸他的喉结,还一边摸一边说男人上半身最性感的部位就是喉结。
他不敢再小看风团,并小心翼翼地和风团相处,他将自己和风团的界限,明确在床沿之外,他不想和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上床,尽管跟风团在一起时也确实禁不住风团白玉膏一样的纤手撩拨,而风团也一再表明她早就不是处女之身,但他还是不肯就范。
风团生气了,风团说他太落伍也太老旧了,风团说他年纪轻轻却不懂得时尚,他听了,有些丈二和尚般地摸不着头脑,他觉得风团的话实在是不可思议,可风团却说,她们九十后的人,十六岁了要是还不知道“性”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他有些怕,一边庆幸自己的理智和明智,一边掰着手指细算自己的儿子属于什么后,风团说,她们这一代人,只关注有关堕落的事、只关心有关非主流和脑残体之类的新新概念,风团还说,等到他儿子那一代,最最关心的肯定是变态和异类。
他不敢再和风团来往,尽管风团说她只能跟他同甘而不能共苦时,他确实佩服过风团的勇敢和直白,但他心里知晓,直白和勇敢,有些时候,或许就是这世上最让人惧怕也最让人无法接受的自暴自弃。
他彻底地离开了风团,哪怕是业务上必须的往来,但风团总是缠着他,还扬言如果他再不理她她就找他妻子算账,他听了,愣是没怕那一套,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更希望因为风团的鲁莽和无知而彻底摧毁他的所谓婚姻大厦,可是,风团居然退缩了并且消失了。
后来,他在一本杂志中发现,说正常的男人都喜欢二十四岁以上的女人,他笑了,因为,自己是属于正常的。
二十五
心理专家说,一个人,从三岁的时候就开始产生了逆反心理,并以此来向世人证明自己的成长。
他的成长仿佛比别人来的更早一些。
他离开了咖啡屋,在拒绝接听风团电话的十多分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