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这票就去死(都市病人) 一
一
“这个是1200,衣服是1800,裤子是2300”.健身房的换衣间里.一个皮肤松弛暗淡的女人,带着拖腔跟馨月妈说.
“我以前用过挺美,肚子也没下去。”
“挺美不行,那是什么面料啊,你看这!”女人双手揪着衣襟,肚子也顺势向前腆着。“看这儿,”腿也跟着抬了起来。“各买两套,换着穿,一分钱一分货,就是透气。”边说边站直了身子,右手摸着肚子,左手拍着屁股,下巴上扬,鼻孔放大,为了让那下垂的眼角尽量向上拉深,抬头纹被挤得更深了。
“恩,是好,看那身形跟丫蛋儿似的,你今年多大?”
“你多大?”
“54。”
女人停顿了一下,“我比你小四岁,看你那体形可比我大多了,我跟你说,这衣服。。。。。。”
“你比我妈还小啊,看你这皮肤还以为比她大好几岁呢。”没等瘦女人反应过来,馨月转身对馨月妈说:“太瘦了不好,黑瘦黑瘦的什么呀,不紧撑。你就这样,挺好的。”
空气似乎有些紧张,周围已经开始有人放慢穿衣的速度,有的更是裸着身体立在那等着好戏开场。
尽管是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女,对于馨月的话还是着实让馨月妈感到意外。“不是啊,还是瘦好,你看我这大肚子,跟人家没法比,那衣服是好。”馨月妈带着尴尬的笑容瞅瞅瘦女人,瘦女人也跟着挤出个不自然的笑,算是回答。
“是比不了,人跟人还有法儿比啊,还有穿十万的呢,真穿好衣服的人谁来这破地方。”已经整理妥当的馨月,回头对着瘦女人,刚刚运动和洗浴之后的她,脸蛋儿粉仆仆的透着光亮,可明明是温和的面容眼神里却渗着挑衅的目光.瘦女人低着头忙乱的收拾着。仍下了一个不屑的笑,拿起背包,馨月一个人先走了出去。
已经下到一楼的电梯口,馨月妈方才跟了上来。“以后你别跟我一起出来,生不了这气!”馨月控制再控制,但最终还是无法抑制得甩出了这句话,之后她加紧了脚步,留下绝望的馨月妈跟在后面。
她们母女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无声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馨月倔强又愤怒的背影,馨月妈心里阵阵酸疼,这么多年过去了,磨难已经是曾经的事情,可显然痛苦还在进行中。她该怎样拯救她的女儿,即使是死亡也化解不了怨恨,所以她还得坚强得活下去。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坚强得屈辱着。
馨月本名叫彤彤.彤,为红色.许是父母希望他们的女儿一生红彤彤的美满幸福.但是馨月自己并不领情.这个名字带给她的是有关血的思考,一滩猩红,随风飘散,剩下的不过是黑色的印记.无奈更改户口委实是件麻烦的事情,又况且她的父母对她要改名字的事情始终是抱以否定态度.直到馨月大学毕业,她才自己找了个所谓改名的大师.生辰八字加名字一掐一算,大师讲了: “你这名字可太不好了,金太多”.”金多不是有钱吗?”“两回事儿,太钢了,容易断啊.你需要柔和一些.”于是,就有了馨月这个名字,温馨的月亮.挺有意境的,怎么着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晚上馨月打电话告诉妈妈说改了名字,结果那一夜,两人都无眠.馨月妈的意思是,彤为红色,寓意为太阳.有好好的太阳你不要,你非整成月亮,实在无法理解,越想心越凉,好象她对女儿那美好前程的憧憬瞬间都破灭了,改了名字从今以后就不再是她的女儿,而她也再无任何牵挂,想着想着,就又开始有了出家的念头.
馨月这边情况更糟.一种不被理解不被认可而导致的叛逆心理在熊熊燃烧.其实对她来说,改叫月还是日,或者叫狗子,都是无所谓的.她只是在寻找某种途径去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从此划清界限.张开双臂,还能够有拥抱新生活的欲望.
从头到尾,馨月都是想好的.所以她一直在挣扎中.越是没人能理解,她就越是要挣扎.如此几番下来,馨月更加孤寂了,说不清楚敌人是谁又在哪里,但她需要战斗,即便天下人都负了她,她依然要独自战斗.她是绝对忠诚的英勇的战士,任谁与她较量,都将甘拜下风.可惟独她自己总是不能战胜自己……
馨月的出生,有些传奇.由于是从妈妈的口述中得来,所以她没办法确定这种传奇的真实性.到底她生下的那一刻,来自墙角的那一道电光是确有其事还是纯粹幻觉已经无从考证了.但她右脚心那一颗红痣的的确确是存在着.这一点是她上了大学以后,有一天逃课,在寝室里抠脚丫子的时候自己发现的.当时她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大病,没敢和任何人讲起.放假回家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结果却从妈妈那里听到了这么一段关于她的有些诡异的故事.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从那以后,右脚心的那一块红痣变得有些可爱了.每次,在她心灰意冷时,抱着右脚看上那么两眼,似乎就又找到了力量.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于是她一如既往的孤傲着.否定过去,也怀疑明天。